第三話 旅店樹林



  清晨,天甚至還沒亮,就被不良超級大的打呼聲給吵醒,在這等打呼聲下,想睡回籠覺是決不可能了。看看時間,離跟導遊約定的時間還早得很,隨意地拿了些盥洗用具,去浴室以躲避不良那恐怖的穿腦魔音。


  梳洗完畢回到房間,窗外原本還頗幽暗的天色,已經濛濛亮了,受不了不良越來越高昂的打呼聲,決定在早餐之前,去後面樹林走走。



  前日住宿登記的時候,有跟旅店主人小聊一下那片樹林,是旅店主人的私人土地。聊天被截停在旅店主人神秘兮兮告訴我,那片樹林是有妖精存在的時候,當時女主人以吃人似的眼神瞪視著旅店主人,旅店主人的聲音就這樣越來越小……越來越小,直到停止;原來旅店主人是很怕老婆的,好有意思的一對夫妻。


  一面想著昨夜的情景,一面心情大好地享受森林浴,那種清晨森林的芬芳,是令人難以抗拒的享受。所以--在警覺到自己太過深入樹林,似乎已嫌太晚。旅店只是棟兩層樓的建築,在樹林裡是看不到旅店的,根本無法以旅店來辨別方向。剛剛所享受的蟲鳴鳥叫、生物唏嗦的沙沙聲,已經不再讓自己感覺到造物的美妙,反而是恐懼的來源,生怕是代表著不知名的危險,讓自己就這樣客死異鄉。


  我試著冷靜下來辨識方向,但是剛剛根本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,完全沒有注意週遭的環境,現在想『辨識』,根本不知從何辨識起,不但徒勞無功,還讓自己更緊張、更無法冷靜。


  「沙……沙……嗦……嗦……」似乎有什麼較大型的生物在我附近行走著,這種感覺一但認定,腦袋裡就再也容不下別的想法。我沒命的向前跑,既不管方向對錯,也不管一腳高、一腳低的地勢,最後終於被地上的樹根給絆倒。我恐懼地順手抓起地上斷落較粗的樹枝,打算回身抵抗,不料在回身後映入眼簾的--只是個女孩!


  當下鬆了口氣,接著身體一軟,就這麼癱坐在地上。



                    ◇ ◇ ◇



  須臾,在繃緊的心稍作回復之後,才有多餘的精神打量站在不遠處,嚇壞自己的女孩,並且一面想著怎麼提出請求,讓她帶自己返回旅店。


  不料,不回神還好,這一細看,更直不起腰來了。她穿著精緻卻說不出風格款式的衣著、戴著細巧但無法辨識材質的首飾、柔亮隨風輕揚的長髮、極度嬌小有緻的體型、絕美的臉蛋、水亮的大眼、好奇靈活的眼神、手上懷抱著一支比她還高,形狀奇特說不出功能,像是法器的長杖……


  但這一切都不是讓我依然雙腿無力的原因,而是她的耳朵!那個尖尖長長的耳朵是怎麼回事?腦子裡瞬間開始高唱起昨晚旅店主人的話:樹林裡有妖精的……樹林裡有妖精的……樹林裡有妖精的……


  在我神智一片混亂的同時,女孩也偏著頭打量我,她並不靠近,只是眼中透露著好奇與疑惑。


  深愛COS的我,漸漸冷靜下來,開始猜測這女孩是否在做某角色的COS,這樣想的同時,我的恐懼開始消失。我站起身,女孩警覺地向後退了一步,我用英文慢慢說明我的無害以及我的困境,由於我不知道女孩是否聽得懂英文,所以我講得很慢很慢。


  女孩顯然聽不懂英文,但似乎理解了我的窘境,她嫣然一笑,對著我招了招手,返身離去,走了幾步,回頭看我並且又招了招手,似乎要我跟在她身後,見我起身跟上,就不再回頭查看。


  我跟在女孩後面,一面注意不要跟丟,一面觀察女孩。女孩的腳程很快,本以為是因為路熟的關係,在觀察一段時間之後,發現不是那麼回事--而是草木似乎自動為她開路,完全不會妨礙她行進,甚至指引方向!


  我在拼命說服自己這是錯覺的同時,一個不注意就被地上的樹根絆倒,我絆倒時的驚呼,讓她唯一一次在路程中回頭。她回頭得太突然,以致她手中長杖上裝飾用的尖刺,就這樣刮傷了她自己的耳尖,眼尖的我發現她的耳、尖、流、血、了!


  她摸摸自己耳尖流血的地方,皺了皺眉,惦了下傷勢,就毫不在意地順手拭掉血跡,這下子我可是親眼看清那還在冒血的小傷口。


  接下來的路程,我是渾渾噩噩跟著她走完的。見她忽然停下,指了指前方,雖然還有段距離,但樹木間隙間,似乎已經可以看到旅店的所在。我向著她指的方向,越過她跑了幾步,忍不住又回頭望著她,只見她站在樹蔭下,溫柔友善地向我淺笑著。


  我略為猶豫地抬起手,輕輕地向她揮了揮,轉過身朝著旅店方向大步狂奔,邊跑,邊聽著內心那句自上次就在腦海中盤踞不去的話:「原來是真的!」





  第四話 老闆的秘密



  回到旅店,我的雙腿仍顫抖著,沒有發現旅店主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櫃檯了。


  「您早啊,需要準備早餐嗎?」旅店主人開口親切地問著。


  我則是冷不防地,被這句招呼驚得幾乎跳起來。只好趕緊鎮定心神,冷靜地回:「喔,不了,剛起床還吃不下,給我一杯咖啡就好。」


  旅店主人以懷疑的表情打量著我,接著用一付瞭然於心的口吻:「啊……您去樹林散步了,是吧?」不待我辯解,他便邊走向吧檯,邊接著說:「您的頭髮上還有枯葉啊。」


  自吧檯的櫥櫃中,拿出咖啡壺和研磨咖啡豆的器具,一面笑看著我目瞪口呆地撫平自己微亂的頭髮,一面開始熟練地磨著咖啡豆:「清晨景色不錯哪,可以看到一些平常見不到的生物,呵呵。」看著我的手忙腳亂,旅店主人俏皮地對我眨了眨眼。


  老闆的這段話,讓我放棄硬撐出來的鎮定,頹然地往餐椅上坐下:「好吧……你這樹林到底有什麼古怪?」


  我沒有說破,因為我只能肯定老闆知道些什麼,但是依然不確定剛剛在樹林裡看到的,是不是我以為的。倘若剛剛所見,只是老板招攬生意的手法,我的大驚小怪不就糗大了?


  老闆向著接待大廳另一端自己的私人住房張望了番,似乎不見老闆娘有從房間出來的跡象,便壓低了聲音:「昨晚我不是說了嗎?樹林裡有妖精的,您……看到了什麼吧?」


  聽到這話,我搖了搖頭裝傻:「沒有,我只是被差點迷路這回事給嚇到了。說到這個--怎麼不在林子裡做些指標?走得深入點,根本看不見旅店在哪囉。」


  老闆見我如此回答,似有些失望,笑說:「算了,當我剛剛隨便說說的吧,這是私人土地,並沒有對外開放,也就沒想到這些。您需要上樓去梳整一下嗎?咖啡還有一會兒才會好。」


  見到我依然不置可否地望著他,就嘆了口氣說:「我只是希望有人能證明我小時候看到的不是夢……」,他低頭看著自己撐在吧檯上的手,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自語著:「說不定真的只是我自己的幻想吧……」,都五、六十歲的人了,此時表情卻像個孩子般地感傷。


  雖然我不能很肯定的說我信還是不信,但是,我開始感到有興趣:「能說得仔細些嗎?對了……要怎麼稱呼你?」我居然到現在都沒有問過老闆的名字。


  「桑德,桑德‧波本。」老闆熊般地大掌往自己臉上一抹,有些開心地抬起頭說。


  「那麼……波本先生……」


  「桑德,請叫我桑德就可以了。」桑德‧波本打斷我的話。


  「好吧,桑德,可以說得仔細些嗎?有關你剛剛說你小時候見到妖精?在樹林裡?」


  「是啊,很小的時候,」桑德一面說,又一面不安地,頻頻抬頭張望大廳的另一端:「現在不方便繼續講,我妻子可能隨時會出現,再說--應該快要到你們跟導遊約的時間了吧?」


  是啊,該死……還真的不早了,那個不良顯然到現在還沒起床!


  「好吧,那麼就等我們今天參觀行程結束,晚餐過後方便嗎?」我一邊快步奔上樓梯,打算去把不良給踢下床,一邊回頭對著老闆桑德喊話。


  桑德連忙用食指在嘴上比個禁聲的手勢,然後拼命點頭。



                    ◇ ◇ ◇



  把不良挖起床,已經耗費了我大量的精力,更不用提中間跟這賴床生物的奮戰過程。這麼多的混亂,仍舊沒有將我的心神拉離,情緒與思考範圍,還沉浸在今天早上。


  接下來的參觀行程,對我來說簡直如坐針氈,坐立難安。打從早上跟老闆桑德約好之後,我就無心於整天的行程,明顯到--連不良都發現我的不對勁了。


  「書蟲……你今天好怪耶,怎麼回事啊?」參觀拍照中,不良揣著相機,偏著頭問我。


  「你想太多了吧?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裡奇怪了?最好別告訴我說不出來,我會直接把你給踢下水的嘿!」站在小美人魚雕像前擺姿勢,準備照相留念的我,打算用威脅堵住不良的疑問。


  「當然怪啊,哪、哪,你看唷,第一,早上叫我起床沒扁我,也沒講酸話,超、級、溫、柔,溫柔得連我的雞皮疙瘩都逃得精光,」不良開始笑得詭異,以得意洋洋的表情開始數落:「第二,嚷嚷著要來看這死魚女人,結果咧?卻一直在打算隨便照個兩張照片就閃人;光這兩點……你今天是開竅了嗎?春天到了?」


  「原來……是你犯賤,沒被虐待就渾身不對勁?」我眼一橫,開始摩拳擦掌,「春天你個渾蛋,講了別拿你的思考模式隨便套用,你是講不聽還是選擇性失憶?」接著就作勢要把不良給踹下水去。


  不良忽然收起嘻皮笑臉的態度,一副放寬心的神態擺擺手:「沒就好,看你不太對勁,有點擔心你--畢竟你上次旅行差點死掉,這次找你來是希望你能恢復,你一直這樣我會擔心的啦。」


  死不良……原來他把我從上次旅行之後的莫名焦慮,都看在眼裡。雖說他因為不知道原委,有些搞錯擔心的方向,但是他這番話,還真讓我有點眼框泛紅……


  「不良……你……」


  「書蟲,你怎麼這表情?呃……我該解讀成你愛上我了嗎?」正當我感動得講不出話的當口,不良居然給我以慎戒的表情冒出這句話。


  「噢!很痛耶!」剛剛熊熊揮不下手的拳頭,現在想當然耳地就重重給他捶下去了。


  不良摀著自己剛剛挨拳的頭,恢復一貫委屈的小媳婦表情:「怎麼講得好好的就又揍我?」


【待續】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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